【夜餘選書】《揹山的人》,郭漢辰

「死亡三十二人,SOS …」

讀著《揹山的人》,這一小段文字,直接把我拉回八八災後,還有記者身分的時間。那時候,高雄縣通往六龜、甲仙,就是是荖濃溪和楠梓仙溪流域的交通,完全中斷,我和電視台的攝影前輩,被分配到前往寶來的任務。

六龜,是很熟悉的地方,很多次在那邊爬山、買玫瑰、做田調,沒想到八八災後,沿著河畔通往六龜市區的道路消失了,採訪車只能前進到十八羅漢山的隧道口,和攝影大哥開始步行進入六龜,然後在吉普車的協助下,繞著山路到了新發,這個以山茶聞名的村落。

我們站在新發往新開的路底,橋斷了,國軍搭起流籠,然而讓我怵目驚心的,是對面橋底上、用瓦楞紙板寫著:「死亡三十二人,SOS …」,然後在我身後的,是一位來自屏東的年輕人,他給我一張紙條,上面是他的電話,請我過去後,幫忙尋找女朋友的下落。

一生之中,很難忘記那個時刻,揹好腳架,然後搭著流籠,在陽光消失的黃昏時刻,進入了新開。

《揹山的人》是郭漢辰揉合散文與報導文學的作品,深入莫拉克四大災區,包含小林、杉林、六龜、那瑪夏,透過訪談及資料搜集,描繪這些失去山林與溪河的人們,如何重新學習與山林相處,將山林扛起,寫下一篇篇動人的生命故事。

「等到救援團隊前進到新發大橋斷橋處,那張寫著血淋淋求救字眼的大字報,插掛在橋樑外露的鋼筋上。單薄的海報,不時被陣風吹得渾身擅抖,猶如掉落水中的落葉,孤單飄零天地。所有的人看了,瑟縮在胸膛裡的心,情不自禁地啜泣起來。」

那單薄的海報,郭漢辰寫的動人,「不時被陣風吹得渾身擅抖,猶如掉落水中的落葉,孤單飄零天地」,完全抓住我那時候的心情,大水沖毀了村落前後的橋梁,六 龜有好多個這樣的孤島,然而下新開部落,因為土石流的關係,整個下部落都消失了,那種龐大的沉痛,痛到只能用一張海報承載,那個晚上,在雜貨店二樓幾乎難 以成眠,沒有任何現代通訊,滿天星星很美,但「瑟縮在胸膛裡的心,情不自禁地啜泣起來」。

後來,郭漢辰用「彩虹」形容這些重建的橋梁,「有幾座橋就有幾道彩虹……」,災難過去六年了,大橋也幾乎重建完成,如果假日有空,大家可以走一趟六龜和甲仙,看這些橫跨大河之上的橋,還有夏日午後,高雄山區經常看見的彩虹。

「我們的車子,最終跨越過那山林裡最炫亮的彩虹之橋……我還看到山神,在山嵐飄忽裡,對我們露出一抹的微笑!」

在山上的人們,他們重建家園、學校,成立農場和各種工作坊,他們用鋤頭閱讀大地、在小米田上唱歌,森林和大河成為郭漢辰書寫風景的稿紙,他為這些人們,寫下生命,他們是「揹山的人」。

三餘書店 TaKaoBooks 的相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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